雕梨付梓千秋梦

    张振芳（中）在修谱排版

文先国

白圩木版活字印谱技艺是江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该项目代表性传承人是江西省进贤县白圩乡致岭张家村的张振芳。

木版活字印谱，从明代开始在江西盛行，抚州地区尤为突出。“临川才子金溪书”，夸赞的就是旧时抚州地区的读书与活字木版印刷技艺。

白圩木版活字印谱技艺，主要工具有雕刀、雕座、印板、棕手刷、白蜡等；主要工序有雕字（像）、磨子、布子、检子、排版、校对、铺纸、上墨、揭谱、晾谱、折谱、叠谱、裁切、装订15道工序。民间称修谱人为谱师，修谱器具与印谱工序不算复杂，但文化艺术含量却不低。

白圩木版活字印谱技艺，一般每套木雕字模单字在3000左右，每个字模少则十几个，多则一二百，字模总数在5万左右，分别聚装在160个木板字盘内。运输全套的修谱字模和器具，过去要十余部木质独轮车装载，现在则需一辆卡车。所以修谱人修谱必须选择在较大的老式宗祠里，否则修谱检字（子）工序将无法开展；每次修谱转场，都十分麻烦。

白圩木版活字印谱技艺，检字口诀分别有：按“金、木、水、火、土、言、丝、走、草、竹”等偏旁部首归类的；有按历史年号顺序搭配的；还有按天干地支的“甲子、乙丑、丙寅、丁卯”等依次轮流搭配归类的。修谱排版方式有“欧阳式”与“苏式”，其不同排版方式根据各姓氏宗族历史上修谱的方式而定，例如“五代见面”的曾祖父、祖父、父亲、儿、孙横向排版法，或一脉传承的兄弟竖向排版法。这两种方式传承使用了八九百年，江西谱牒人的贡献非常突出，张振芳家族的传承是一个杰出的代表。

张振芳利用的是张家祖上谱师自创的检字口诀，如“君王立殿堂，朝辅尽纯良，庶民如律礼，平大净封张”等一五十八字的检字口诀，至今仍在使用。每每检字排版时，张振芳能同时利用几套口诀，在上百个字模拼盘中来回游动，右手像鸡啄米似地在几万个字模中检子归版，让观者目不暇接。张振芳只读过一年高中，但对中文繁体字的辨识与使用比一般文化人要熟悉。在修谱检印子排版时，他能分清有哪些该繁哪些不该繁。这很不简单。有如此功夫，得益张振芳少年时期修谱家庭环境的耳濡目染。

白圩木版活字印谱技艺，民国之前多用江西、福建一带生产的毛边纸或表芯纸；也有旺族姓氏对谱牒质量讲究的，就用铅山连史（四）纸。张振芳祖父总是劝说有条件的谱局，修谱要尽量讲究纸的质量，说连史纸可存300年以上，一般毛边纸寿命则短得多。1986年之后，修谱大多用宣纸，用毛边纸的较少，昔年表芯纸现已绝迹。张家谱师用墨讲究墨色与墨香，张振芳印谱，长期坚持自己磨墨或使用一得阁墨汁。

白圩木版活字印谱技艺所有的工序，张振芳都非常拿手。即便雕刻字模和祖宗先贤画像，张振芳亦可操刀若笔，挥洒自如，成像（字）皆毫毛毕现，惟妙惟肖。张家现存20多万字的字模印子，上百块雕像，全部出自于民国时期张振芳的祖父之手；后来缺失或增添的七八万个字模印子与几十块雕像，由张振芳断断续续补上。因为雕字（像）用材全部是梨木，所以祖孙技艺，虽经历百年却异曲同工、浑然一体，可谓旧新难辨。

白圩木版活字印谱技艺在历史上没有文献记录。张振芳据其祖父张定胜（字平安）口中得知，至少有几百年历史，因为在民国时期，白圩乡致岭张家村靠这项技艺吃饭的不少，村上常年有10多伙人在外从事印谱技艺，那时村上多数人家堂前都堆积大量印谱材料器具。至1999年，只留下张振芳一家从事木版活字印谱技艺。

张家现存4套修谱字模，共20万印子。这个有着几百年修谱历史的村落，前些年还存有十几套修谱器具和几百万个印子，现在都卖给有点传统文化情结的人做墙面装饰了，那些修谱人也都改行做其他生意去了。张振芳修谱的器具与字模印子，这两年也不时有人要加价买断，张振芳通通予以回绝。这样的坚守实属不易。

张振芳家上下五代谱师中，其祖父张定胜少年读私塾，有一定文化基础，刻字、雕像、印谱、装订等各道工序，都很精通，在原江西省境内的南昌、抚州、吉安、宜春、赣州，福建三明、龙岩、邵武一带的谱牒界比较有名。张振芳在这20年辗转赣闽两省修谱生涯中，修谱近200套（一般每套在二三十个副本至五六十个副本之间，多的有一百几十个副本），其中不乏大姓家族谱牒如永丰（欧阳修）《欧阳氏家谱》、吉水（罗洪先）《罗氏宗谱》、临川《罗氏宗谱》、吉安《刘氏族谱》、进贤《曹氏族谱》等。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进贤民国三十五年《曹氏族谱》上载有曹雪芹家族祖上人物名单及其迁徙过程的资料在2005年被发现，引起国内外研究曹雪芹专家的关注，从而引发江西、湖南、湖北3省相关曹氏寻根问祖而重修了2009年《曹氏族谱》，现已被国内几大图书馆收藏。

张振芳说，2003年之后，白圩木版活字印谱技艺再也没有新徒弟加入。生活所迫，张振芳也曾经考虑丢弃这门技艺，但时不时又有希望能保留传统文化的人士来口头鼓励打气，张振芳一直苦苦坚守着。作为江西省木版活字印谱技艺唯一而且是最年轻的传承人，张振芳2011年被授予江西省级传统技艺非遗传承人后，频繁去金溪，拜访古籍印刷技艺老师，继续学习明清两代中国古籍雕版印刷中心金溪的木版雕刻与印刷拓墨技艺，不断提高技艺和审美。雕梨付梓，黎民百姓千秋万代事，张振芳仍在继续着他的文化梦想。